三星之谜
三星之谜
世界上最杰出的公司之一有何压力？
即便在满是专横的创始人、复杂的交叉持股和邪教般的加入仪式的企业界，三星仍然是最神秘的企业。1938 年创立时它只是一家在地方上卖蔬菜和鱼干的商店，如今已成长为占韩国出口总额五分之一的企业集团。它「皇冠上的明珠」三星电子多年来一直是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电视和芯片销售商之一，市值超过 2700 亿美元，在 74 个国家雇有 31 万名员工。杰弗里·凯恩 (Geoffrey Cain) 的新书《三星崛起》(Samsung Rising) 记录了这家集团引人入胜的历史故事：创业者的蛮勇和折磨人的工作习惯，夹杂着丑闻、复仇和政治阴谋。作者 (曾为本刊撰稿) 略去不提的是，一家公司既然有这么多证据确凿的缺陷，怎么会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
要想了解三星之谜，先来看看它的统治家族。今年 4 月朝鲜独裁者金正恩从公众视野里消失，早在这之前很久，三星会长李健熙就进了医院，从此销声匿迹。自 2014 年以来没有任何关于这位 78 岁老人的消息。除了家人，没有人知道他病情如何。他唯一的儿子、当然的接班人李在镕面临行贿案的重审，50 岁的他为此已在 2017 年到 2018 年间坐了近一年牢。李在镕 (英文名 Jay) 直接持有三星电子的股份很少，也不再是它的董事，但他已经对三星电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这得益于围绕其他集团控股和家族基金会建立的所有权结构。目前还不清楚如果李在镕被判有罪，谁将代表这个家族的利益。
这个财阀的企业文化同样令人惊异。凯恩讲述了三星电子军事化、大男子主义、不容犯错的领导风格。上世纪 80 年代初这家企业集团从化肥和晶体管转向半导体时，它的统治家族在隆冬时节的某天让芯片工程师们通宵行军，紧接着像往常一样 16 小时轮班，以使他们意志更坚强。1995 年，为了让技术人员为自己粗制滥造的工艺感到羞愧，李健熙下令将 14 万件电子产品付之一炬，5000 万美元就这样灰飞烟灭。凯恩记述了大量公司高层充斥着脏话的、激烈的长篇大论。不过，三星电子仍然是韩国最负盛名的雇主，也是吸引杰出毕业生的磁石。
最神秘的事是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孕育出的成果。在那场寒冬行军之后的几年里，三星电子的半导体业务就赶上了它主要的日本竞争对手。2011 年，就在它推出首款智能手机的两年后，它的盖乐世手机销量略微超过了苹果的 iPhone。与速度相匹配的是它的胆识；它的竞争对手，如苹果和索尼，也是它从芯片到 OLED 屏幕等零部件的最大客户。三星让多元化看起来像是优势，而不是分散精力。当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的销售变差时，就像今年第一季度受新冠疫情影响的情况那样，内存芯片业务托了底——三星在 4 月 29 日表示，它从与封城相关的云服务器的使用中提振了收益。十年前李氏家族决定到 2020 年前要进一步多元化企业集团，如今新冠大流行帮助生产疫苗和其他药品的三星生物制品成为了韩国市值第三高的公司。
那么是什么让三星的泡菜如此香辣可口？前三星电子雇员、现就职于投资公司盛博的马克·纽曼 (Mark Newman) 认为，秘密配料始终是对创始人家族的信任——尽管他们有种种缺陷，但仍在公司内部保持着神一般的地位。像在西方企业里一样，高管们也会为该把钱花在哪里争论不休。但一旦最高层做出了决定，他们就会迅速团结一致行动。这让三星的一些大胆的战略押注收获了回报。不过三星汽车和太阳能电池板等其他押注没能成功。
三星的高管们认为现在是时候再为未来做一番忙碌的调整了，尤其是在三星电子这个部门。尽管它实力强大，但仍有两大问题要解决。首先是如何做到不只是全球最值得效仿的芯片、屏幕和电子产品生产商。它想要在利润更高 (且更时髦) 的软件和服务领域胜出。随着智能手机的销量见顶，苹果公司开始向消费者提供可穿戴设备、可视设备及可听设备。这家美国巨头的收益让三星相形见绌。三星没有开发自己的操作系统来和苹果竞争，而是使用谷歌的安卓系统。它近年没有在软件领域发力，而是加倍下注非存储芯片制造和生物制药。要想在服务行业取得成功，尤其是在万物互联的「物联网」时代，三星需要创新力，而这是它一直难以培育的能力。
第二个挑战是中国。既是市场又是竞争源头的中国正在发生变化。三星智能手机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曾经达到两位数，但去年跌至 1% 以下，于是停止了在中国的生产。中国的大公司有充足的资金和长远的目标，可以在半导体领域和三星一决高下。像小米这样的手机公司更擅长软件和应用。三星是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如果科技冷战愈演愈烈，它为西方市场供应产品的前景不佳，无法从这一块获得安慰。
空间更小
尽管有 810 亿美元的净现金 (超过索尼的市值) 可供投资，但三星电子仍弥漫着一股悲观情绪。随着李氏家族陷入痛苦的不定状态，它无法做出重大的战略押注，危及它在制造业之外的拓展或与中国对手竞争的能力。但有一条出路。与大多数家族企业一样，三星最终将不得不把全部信心放在职业经理人身上，而不是创始家族。现在开始改变还来得及。这必然会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但并不需要销毁它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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