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石油掀起的政治风波
廉价石油掀起的政治风波
一般说来，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都是这个行业的铁杆粉丝，他们坚信这个行业对整个社会所带来的贡献
对于着眼竞选连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来说，不到 2 美元一加仑的汽油价格应该是好消息：美国选民对汽油价格超级敏感，会在投票时将这个因素纳入考虑，这已是老生常谈。然而鉴于美国如今是世界头号能源生产国，触底的油价正对经济造成重大损害，这也给特朗普带来了麻烦。
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封锁措施引起的油价下跌，还有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的价格战导致市场供应大增的影响，令开采商关闭了美国一半的油井。咨询公司 BW Research Partnership 的资料显示，美国油气行业仅在三月份就减少了 5.1 万个钻井及炼油设施。
该行业的困境将加剧美国的经济困境，并将影响总统大选的结果。在 11 月之前，新型冠状病毒和油价暴跌的双重冲击将危及共和党占优势的德萨斯州地位。在选举地图上，德萨斯州的选举人票数位列第二。然而，尽管能源行业的动态拖累了德萨斯州经济，宾夕法尼亚州却有可能提振特朗普的选情——宾夕法尼亚州是一个关键的摇摆州，2016 年大选时特朗普勉强在该州获胜——因为石油产量下降可能意味着该州的水力压裂天然气行业将迎来价格上涨，并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作为美国油气行业的中心，德萨斯州在油价暴跌灾情中首当其冲。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和油价大跌，该州「正遭遇双重黑天鹅事件」，穆迪分析 (Moody's Analytics) 的首席经济学家赞迪 (Mark Zandi) 说。黑天鹅事件是指对市场极其有害的罕见情况。
2 月份，德萨斯州失业率为 3.5%，在美国各州中排在第 30 位；到了 3 月份，该州失业率排名升至 15 位，至 4.7%。4 月份的数据预计显示该州排名将继续上升。
上个月是多年来油田裁员才得最残酷的月份之一。在世界上最大的页岩油田——德州西部的二叠纪盆地，水力压裂工人的失业速度最快。但这种痛苦也波及到了办公室人员。哈里伯顿公司 (Halliburton)5 月 6 日表示，将从休斯顿总部裁员约 1000 人。
在休斯顿大学 (University of Houston) 最近对能源行业从业者 (大多为白领工作者) 进行的一项调查中，不到一半的人对该行业的长期前景持乐观态度，另有 38% 的人表示他们丝毫不乐观。这让斯皮茨穆勒 (Christian Spitzmueller) 感到惊讶，她是该大学的工业组织心理学教授，多年来一直在研究石油劳动者。「如果他们看不到非常乐观的未来，那是相当令人震惊的，」她说，「一般说来，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都是这个行业的铁杆粉丝，他们坚信这个行业对整个社会所带来的贡献。」
自 1980 年以来，每一次总统大选共和党都在德萨斯州获胜。但由于人口结构不断变化，加上经济低迷，德萨斯州这个支持共和党的「红州」出现了一些「紫色」的摇摆迹象，令民主党人的选情处在 40 年以来的最佳形势。民主党人奥鲁尔克 (Beto O‘Rourke) 在 2018 年只差不到 3 个百分点就能击败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 (Ted Cruz)，同时民主党人也夺得了达拉斯和休斯顿郊区两个选区的众议院席位。《达拉斯晨报》(Dallas Morning News) 最近的一项全州范围的民调显示，对于 11 月的大选，民主党人拜登 (Joe Biden) 的支持率与特朗普并驾齐驱，来到了 47%。
「我认为这种情况会导致德州迟早变成蓝州，」奥斯汀共和党政治咨询人士、前茶党 (Tea Party) 活动人士布施泰因豪森 (Brendan Steinhauser) 说。「独立选民——也就是中间派的底线在于，很多这类选民可能会说『我有什么理由支持总统？』如果是因为经济表现，呃，那么现在不成立了。」
不过对于拜登来说，德州这样的循环也一样棘手。他必须得吸引原先支持民主党社会主义者、参议员桑德斯 (Bernie Sanders) 及其绿色新政 (Green New Deal) 的选民，同时又不能采取激进的能源政策以免得罪中间派，比如取缔化石燃料等会对石油公司高层构成威胁的政策。
卡斯塔涅达 (Chrysta Castañeda) 说，平衡的能源政策纲领可能会帮助拜登拿下德萨斯州，进而赢得总统宝座。她是达拉斯的一名石油和天然气律师，以温和派民主党人的身份竞选德州铁路委员会 (Texas Railroad Commission) 成员，该委员会负责监管石油和天然气行业。「拜登最好的立足点是德州人，我听到了，」她说。「我们正在积极准备迎接一个看上去将大不相同的能源未来，而与此同时，我们需要照顾今天被裁员的人。」
石油行业一直习惯于共和党籍的总统，包括布什 (Bush) 父子，他们在从政之前都在德州的石油行业任职。然而现在特朗普却面临该行业的抨击。「整体上人们认为他是支持化石燃料的总统，但他的言辞却是相反的。他一直试图以口头影响的方式压低油价，」达拉斯共和党筹款人、投资顾问公司 Annandale Capital 创办人西伊 (George Seay) 说。
「我认为他关注的是绝大多数去加油站的美国人，他们希望看到更低的价格，」西伊说。「我还认为他还是很东岸、纽约的那种人，他们还记得纽约在 1970 年代几乎破产，部分原因是汽油价格上涨导致经济形势不佳。」3 月 9 日，特朗普在 Twitter 上写道，「消费者的好消息，汽油价格下降！」
油气工业规模庞大、错综覆杂、影响深远。勘探和生产 (即找到燃料，然后将其从地下抽出来) 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专业的中游公司修建了在全国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用于运输燃料，辅之以火车和卡车运输。炼油厂和化工厂将这种碳氢化合物转化为汽油、柴油、航空煤油和塑料原料等消费品，所有这些都必须在全国转运，到达最终用户手中。该行业对钢铁、阀门、泵、管道和各种重型机械，从柴油动力的液压机群到钻机，都有着稳定的需求。
德州、路易斯安那州和俄克拉何马州拥有最多的石油和天然气工作岗位。但加州、新墨西哥州、科罗拉多州、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阿拉斯加州和其他州也有大量的油气行业就业机会。德萨斯州的损失可能最终会变成宾夕法尼亚州的收益。
受疫情影响，天然气价格也出现了暴跌。但在油井停产、连带天然气生产也暂停的情况下，天然气价格正走出低迷，这让占行业主导地位的宾夕法尼亚州马塞卢斯页岩地区受益。那里通过水力压裂技术单独开采天然气，不包含石油。不断上涨的天然气价格对这个「拱心石州」来说是一线微弱的希望，它是受冠状病毒打击最严重的州之一。
「这为阿巴拉契亚地区带来了一点提振，毋庸置疑，」宾夕法尼亚州西部行业组织马塞卢斯页岩联盟 (Marcellus Shale Coalition) 主席斯皮格尔迈尔 (David Spigelmyer) 说，「天然气将成为恢复工作的催化剂，如果政客们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只会伤害自己。」
2016 年，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以 0.72% 的优势险胜希拉利 (Hillary Clinton)。该州 4 月份进行的民调显示，拜登领先特朗普几个百分点。一旦这里的天然气价格上涨，建造设备、天然气钻井平台、管道和发电厂的工会工人将会从中受益，这些设施涵盖了天然气的开采、输送和使用。他们在特朗普的能源政策和拜登的劳工政策之间左右为难。
「我们的处境很不寻常。从工会的角度，民主党中有一派百分之百地支持我们，然而还有一派则竭力反对我们所做的工作，」国际运营工程师协会 66 分会 (International Union Of Operating Engineers Local 66) 驻匹兹堡的业务经理昆茨 (Jim Kunz) 表示：「还有共和党人，他们非常支持我们的行业，但党内极右翼人士憎恨我们，因为我们是工会。」
昆茨称特朗普是「蛇油推销员」，但据估计，2016 年他的工会成员有多达 60% 投票支持总统。他说，拜登没有希拉利在 2016 年背负的那种包袱。拜登的家乡是宾夕法尼亚州的斯克兰顿。昆茨说：「要是你大谈可悲的东西和对煤炭的战争，就不能指望宾夕法尼亚州西部的人们会投票给你。」特朗普挑起了这些文化怨恨，而曾经频繁为他举行的竞选集会中，有很多都是在宾夕法尼亚州举办的。
去年 12 月，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赫希镇对听众说，「如果跑到德萨斯州说，『禁止圣经，禁止石油？』会怎么样？」「但你知道有个人相信这一点，那就是沈睡的拜登。有人看到他告诉一名极左翼激进社运人士，他将关闭宾夕法尼亚州的化石燃料生产，你也看到了。」拜登去年在新罕布什尔州对一位社运人士说：「我们将终结化石燃料。」
上个月在匹兹堡播出的一轮当地新闻采访中，拜登否认了特朗普的说法。「不，我不会禁止这个行业，」他说。「我知道我们的共和党朋友希望我我说了这句话。我说过我不会在联邦土地上签订任何新的租约，」他说，「但我不会禁止它，不会。」
从现在到 11 月，总统可以用来支撑整个行业的一个选择是：援助。特朗普政府一直在考虑可能的办法，旨在保持资本流向遭受重创的美国石油生产商。总部位于圣叠戈的投资公司 Brandes Investment Partners 分析师邓肯 (Chris Duncan) 表示：「他们谈论的是对该行业的直接支持，这是该行业的重要性与它在金融危机期间的情形相互作用的结果。」Brandes 管理着 166 亿美元的资金，其中部分来自石油和天然气。
然而，美国政府出手帮助负债累累的石油生产商，这个想法在选民中并不受欢迎，就连石油行业也在纾困问题上存在分歧。美国石油学会 (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 主席萨默斯 (Mike Sommers) 反对特别援助，他说，这可能会将目标锁定在石油行业。「我们不希望政府或国会设立专门针对石油和天然气的项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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