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彼特:蜂拥而至

2020-06-15 原文 #Nei.st 的其它文章

创业正当时?

回到 2008 年,艰难求生的爱彼迎当时还叫作 AirBed&Breakfast (充气床垫和早餐),几名创始人决定把公司的未来押注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 (Democratic National Committee) 上。当时有八万人汇集在丹佛选举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然而充气床垫的创意并没有受到这些人的青睐。于是他们把重点转向早餐,把麦片取名为「奥巴马奥氏麦片」和「麦凯恩队长麦片」,以 40 美元一盒的价格兜售 (他们打趣说要「做麦片创业者」)。 「麦片创业者」 (cereal entrepreneur) 正好和「连续创业者」 (serial entrepreneur) 谐音,他们的创业时机正应了这倒霉的双关语。几周后,也就是 2007 到 2009 年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雷曼兄弟破产。但不久之后,他们终于获得了第一笔投资,那位天使投资人称他们为「 (打不死的) 小强」。对于本身是做招待行业的人来说,这可能不是什么雅称。但几位创始人却认为这是自己受到的最高赞誉。

和爱彼迎一样,商业界一些最知名的公司都起步于经济急剧下滑的时期,包括优步 (2009 年)、微软 (1975 年)、迪士尼 (1923 年)、通用汽车 (1908 年),以及通用电气 (1890 年)。一些颠覆性的产品和服务也兴起于危机时期,突出的例子有 2000 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时的苹果 iPod,以及 2003 年中国非典期间阿里巴巴旗下的在线购物商城淘宝网。

这类故事是关于创业公司的传说中重要的篇章,显示了创业者的勇气和毅力。然而这种情况只是凤毛麟角。根据本专栏的统计,在当今美国最大的近 500 家上市公司中 (其中历史最久的可追溯到 1857 年),起步于经济扩张期的远多于经济衰退期。而在 1970 年以后创立的公司中,超过五分之四都诞生在繁荣期 (见图表)。当然,这里忽略了期间成立的大量没能成为翘楚或半路夭折的公司。但这表明,满怀开拓精神的人们要打造一家长寿的公司固然万分艰难,但更难的还是那些一起步就迎面遭遇了经济寒风的创业者。

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医疗保健等少数行业外,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对创新的投资会大幅下降。这是危机时期的惯例。所有人都保持低调,并尽可能持有现金,风险投资因而也会越来越少。2007 到 2009 年,美国的风险投资下降了近 30%。然而,如果本专栏不认同在衰退期之后最终会涌现一波创业潮,就不会以「创造性破坏之父」约瑟夫·熊彼特为自己命名了。正如熊彼特在 1911 年 (也是一个衰退的年份) 出版的《经济发展理论》 (The Theo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一书中所说:「资本主义的逻辑正是一段时间的萧条过后,就会出现新的创业者。然后就会有『一大群』新的创业者。一波繁荣会开启,整个经济周期会继续下去。」如果这个说法仍旧成立,那么主角会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创业公司吗?或是那些早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的资金更充足的企业家?抑或是那些科技巨头?

在这个剧变的世界里,那些有开拓精神的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有些无私地帮助他人,比如为一线工作人员制作 3D 打印塑料面罩的小学生。有些很调皮,比如因禁足令而停业的泰国健身教练 4 月创立了外卖网站 Bsamfruit Durian Delivery,他们发在 Facebook 上的宣传照中不仅有榴莲和芒果,还有紧实的腹肌和凸起的胸肌。还有一些就是为名为利,比如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 (Sequoia Capital) 的迈克尔·莫里茨 (Michael Moritz),他们认为外卖、远程医疗和在线教育等因疫情而加速发展的社会变革最终会带来利润丰厚的商业机会。他们还预计,如果政府不通过扶持僵尸企业来干预自然过程,经济萧条将会摧毁既有企业,进而减少竞争,释放出市场空间和劳动力资源。

但是,即便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创意,首次创业者还是很难说服投资者在疫情深重之时给自己投钱,尤其是如果他们只能在 Zoom 上自我推销的话。更有可能成为创造性破坏领袖的是那些已经存在而规模不大的公司,它们已经在疫情来袭前筹集了足够的资金来扛过危机,又能自始至终保持自己的创新天赋,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 (Birkbeck, University of London) 的达尼埃尔·阿尔基布吉 (Daniele Archibugi) 表示。这样的公司可能有很多。数据公司 Crunchbase 估计,2018 和 2019 年,创业公司在全球筹集了大约 6000 亿美元。这为它们提供了缓冲。不过它们必须快速从扩展转向生存再转回,并在旧的商业计划不再可行的情况下快速采取新计划。

累积下注

不过,推动创新的并不仅仅是那些斗志昂扬的小公司。大公司也扮演着关键角色。除了危机时期的创造性破坏,熊彼特主义的学者还提出经济上升时期的「创造性积累」,即在巨头企业的研发实验室中展开渐进性创新。在全球金融危机时期的欧洲,这些大公司像那些最具创新精神的小公司一样加大了对新产品和新创意的投资。微软、亚马逊、苹果和 Alphabet 等现金充裕的科技巨头已经成为「创造性积累」的典范,在繁荣时期帮助促进创新。而在此次疫情期间它们很可能也会继续扮演这种角色。随着它们向医疗保健、金融科技等其他行业扩张,它们甚至可能加入到新一波创造性破坏的浪潮之中。

这是乐观主义者的设想。更悲观的预期是,大型科技公司会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影响力,通过收购或吓跑更多有开拓精神的对手来扼制竞争。但几乎毋庸置疑的是,令很多人的生活完全乱了套的新冠疫情最终会带来大量新商机。如果它能让大批创业者蜂拥而至,和养尊处优的垄断寡头展开竞争,那就更好了。但即便科技巨头暂时占了上风,它们也会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沦为变革力量的牺牲品。熊彼特所谓的「创造性破坏的永恒风暴」终有一天也会将它们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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