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 CEO

2020-06-23 原文 #Nei.st 的其它文章

间谍机构经常用企业做掩护,但可能会惨淡收场

间谍活动与商务向来纠缠不清。在伊恩·费莱明 (Ian Fleming) 的第二部小说《你死我活》(Live and Let Die) 中,詹姆斯·邦德伪装成环球进出口公司 (Universal Export) 的商人。这是一家经不起查证的幌子公司,背后是「摄政公园附近一座灰色大楼」里的军情六处。在近十年后出版的《女王密使》(On Her Majesty's Secret Service) 中,真相败露。「作为掩护,环球公司很好用,但它的价值已被榨干了,」邦德懊悔地说道,「它被用得太久了。现在,世界上所有的特务机关都打了进去。布洛菲尔德显然什么都知道。」

作为全球性犯罪集团幽灵党 (Spectre) 的头目,恩斯特·布洛菲尔德 (Ernst Blofeld) 需要开展秘密通信,那么他肯定也会对 Crypto AG 这家瑞士公司的底细了如指掌。这家公司在二战后崛起并主导了全球加密设备市场。上世纪 90 年代,Crypto AG 与美国情报窃听机构国家安全局 (NSA) 勾结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但后来爆出的真相更加惊人。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从 1970 年起到至少本世纪初,Crypto AG 一直完全由美国中情局 (CIA) 和德国间谍机构联邦情报局 (BND) 所有 (后者 1993 年退出后完全交由 CIA)。「这是本世纪情报工作非常难得的成就,」CIA 的报告中洋洋自得地写道,「外国政府花重金……把自己最机密的通信开放给他人。」

像这样的幌子公司在情报史上比比皆是,它们被用来收集情报或开展隐秘勾当。托马斯·里德 (Thomas Rid) 在即将出版的新书《积极手段:假消息与政治战之秘史》(Active Measures: The Secret History of Disinformation and Political Warfare) 中描述了上世纪 50 年代,CIA 如何通过出资创办并控制柏林的一家出版社,在苏联的盟国中展开宣传。这家出版社不仅出版内容真假混杂的政治宣传册和新闻杂志,还出征婚简报、女性杂志,甚至占星术和爵士乐专刊。CIA 和克格勃为扩大各自的影响力,都曾在世界各地秘密资助众多出版社和出版物,这只是其中一家。

一些幌子公司极具欺骗性。上世纪 70 年代,就在北爱尔兰问题最严重的时期,英国陆军在贝尔法斯特 (Belfast) 开了一家妓院和一间自助洗衣店。不仅能让士兵们避人耳目,搭乘洗衣店的货车四处走动,还可以对爱尔兰共和军嫌疑犯的衣服做爆炸残留物检测 (两家店最终都败露并流产)。此外,军情六处还经营着一家假冒的旅行社,以免费度假为诱饵吸引共和军成员前往西班牙,并在那里将其中一些人招募为双面间谍。上世纪 80 年代,以色列间谍机构摩萨德 (Mossad) 以在苏丹经营的海滨度假村为掩护,将成千上万从邻国埃塞俄比亚来的犹太人偷运了出去。

除了自办幌子公司,间谍机构还会与真实的企业建立亲密关系。军情六处和 CIA 都曾被指与石油公司和媒体交往甚密。供职于军情六处的前苏联双面间谍金姆·菲尔比 (Kim Philby) 在叛逃前不久曾经短期担任过本刊驻中东记者。再往近点儿看,美国政府每年向本土电信公司支付数亿美元以求合作,而这些合作常常超出了公司的法定义务范畴。NSA 就称赞 AT&T 公司「极其乐于协助」。也有报道说美国间谍机构向安全公司 RSA 支付了 1000 万美元,让它使用一种有缺陷的技术,从而让间谍机构能更容易地破解一种广泛使用的加密技术 (该公司对此予以否认)。

这样的暗中收买对独裁国家来说就更好办了。克格勃偶尔会让前苏联国家航空公司俄罗斯航空的飞机改道,以从空中搜集情报。如今,美国担心想在西方建设 5G 网络的中国电信巨头华为可能会帮助中国刺探情报。

从某些方面看,私营企业对间谍机构变得前所未有地重要。科技公司比国有电信公司过去拥有的个人数据更多。而随着生物识别技术在边境管制中的应用,间谍们用化名出行的难度也加大了 (因为指纹比护照更难造假),CIA 和其他间谍机构越来越依赖在合法公司里招募或安插人手,这样他们就能打着商务活动的幌子,使用真名真姓出行。

这会给企业带来什么好处呢?首先是钱。在被全盘收购之前,Crypto AG 就曾得到一大笔钱。这笔钱既是为收买它,也是为确保它安装了后门的密码设备比竞争对手更有优势。此外,公司也可能获得机密信息。一位前情报官员表示,军情六处会向 BP 和英国航空等国家领军企业传送有用的信息。詹娜·麦克劳林 (Jenna McLaughlin) 和扎克·多尔夫曼 (Zach Dorfman) 在近期的雅虎新闻上撰文指出,现今,CIA 为听话的合作企业提供「特别定制的简报」。

你死我活

然而,合伙从事秘密活动也可能出严重差错。与间谍机构合作的公司可能将往往不知情的海外员工置于险境。1992 年,Crypto AG 的销售员汉斯·比埃勒 (Hans Buehler) 在伊朗被拘留了九个月,直到支付了 100 万美元的赎金才获释 (他声称自己对公司产品被安装后门一无所知)。此外还有名誉损失。愤愤不平的比埃勒找到媒体,公司的秘密由此浮出水面,德国间谍机构于是退出了合作 (获得了五倍于原始投资的可观回报)。Crypto AG 在 2018 年停业,它曾经辉煌的品牌现已荡然无存。

而英国工程公司 Ferranti 的结局就更惨了。这家公司收购了美国军火承包商国际信号与控制公司 (ISC),结果发现后者竟是 CIA 用来大肆走私军火的幌子公司。很快 Ferranti 就破产了。ISC 的 CEO 詹姆斯·盖琳 (James Guerin) 被判欺诈罪和非法军火交易罪,为此 CIA 前副局长鲍比·雷·英曼 (Bobby Ray Inman) 在给法官的品行证明信中写道:「盖琳展现了对我们国家的爱国精神……尽管他的公司可能因此遭受负面报道。」唉,对受害的股东来说,间谍机构的感激之情实在起不到什么慰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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