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National Book Critics Circle，简称NBCC)的成员正动员起来，要求解除其理事会成员卡林·罗马诺(Carlin Romano)的职务，因为他抨击了该组织计划发布的一项反种族主义承诺条例，并威胁说要在随后的人事变动中起诉他在理事会的同事。目前，总共24位成员的理事会已有15位成员罢工，其中超过20位准备呼吁会议投票表决将他除名。

NBCC内部分歧最早出现在6月10日晚上，当时NBCC计划通过一份概述其支持有色人种成员的声明来表明自己支持最近的反种族主义抗议活动。理事会主席、劳里·赫策尔(Laurie Hertzel)通过电子邮件向全体成员发送了这份声明，并要求他们参与修改或撰写。《高等教育纪事报》(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的自由评论家、NBCC前主席罗马诺表示，他不同意其中的一些说法，但不想“分散绝大多数成员的注意力，使他们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然而，他继续详细阐述了自己对其中一些说法的反对意见，并将该声明的基本前提斥为“完全一派胡言”。

作为一名白人评论家和前理事会主席，他对“白人至上和制度性种族主义（institutional racism）”，以及“在行业各个层面压制黑人”的观点提出了异议，就像声明中说的那样。他认为，这些主张相当于“对几代白人出版商和编辑的诽谤”，他们曾为出版有色人种作家的作品而斗争。他在邮件中写道：“有人认为，在图书出版和文学领域，白人是一股对立力量，需要被送入再教育集中营，我对此感到不满……在我四十多年文学和出版生涯中，我看到的更多是白人作家帮助黑人作家，而不是相反。”

为了平复他的情绪，赫策尔回复罗马诺称其“反对意见合理”。乌干达裔美国作家霍普·瓦布克(Hope Wabuke)最初建议撰写这份声明，但当她读到罗马诺和赫策尔之间的这段对话时，她感到非常愤怒。6月11日早上，她在推特上发布了该组织的电子邮件截图，并在一个附带的帖子中宣布了自己辞职的消息。她写道，作为理事会成员之一，罗马诺在决定谁获得该组织的年度奖以及哪些书要被评阅方面拥有强大的发言权，她指责赫策尔没有把他的名字指出来。在描述该组织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和反黑人文化时，她补充说，“从内部改变是不可能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辞职浪潮，一些成员离开是为了抗议瓦布克在推特上发布理事会决定，因为他们觉得她没有准确地代表该组织，而另一些人是因为对NBCC摆脱困境的能力失去了信心。正如其中一位成员所言，整件事就像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一样，“怪异又血腥”。在强烈的反对声中，理事会在NBCC网站上发布了这份声明，并附上了一份承认高层辞职的通知。

解体风波

因抗议瓦布克推特帖子而辞职的成员还有现任主席赫策尔。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没有必要再在一个机密性遭到破坏的理事会任职。”不过，她还是后悔自己处理罗马诺邮件的方式。她说，理事会将一致投票支持该声明。她希望通过奉承罗马诺来防止他“扰乱讨论，破坏投票”。“其实我和他之间有一段很不好的记忆。”她补充道，在她竞选NBCC主席期间，罗马诺给NBCC理事会发了很多邮件，贬低她的人格，让她感到羞耻和不安，“从那以后，在他面前我都异常谨慎小心。”

自90年代中期以来，罗马诺断断续续在理事会任职。据十几名现任和前任成员说，他在该组织中一直表现出恃强凌弱的态度。其中一位成员伊斯梅尔·穆罕默德（Ismail Muhammad）说，在过去四年中，“他总是指责其他成员缺乏职业道德，还试图用他狭隘的观念告诉我们什么是文学叙事或文学批评。”

对于瓦布克口中关于他的种族主义和反黑人言论，罗马诺说，“几十年来，理事会一直致力于公正地评判各种带有政治色彩的书籍，但近年来，一些成员试图把它变成一个‘没有自由思想’的区域，一个意识形态上带有偏见的工具，用于他们自己的政治活动。在我看来，他们反对真正的批判性讨论。摆脱他们（指已辞职的成员）真是太好了。没有他们，NBCC会更健康。尽管有人一致反对，但我还是会努力留在组织，希望我能帮助NBCC回到过去的辉煌。”

随着理事会继续解体，一些成员希望通过撤掉罗马诺来挽救局面。但根据NBCC章程，任何一名理事会成员的罢免必须经过全员投票决定。6月12日，在得知有人讨论罢免他时，罗马诺通过电子邮件向理事会余下成员致信：

如果你们继续试图投票让我退出理事会，我会以诽谤罪和其他诉讼理由起诉NBCC，也会以同样的理由对你们每个人提起诉讼。我将会一对一地发起诉讼，这将意味着没有人可以轻易帮你们支付个人法律费用。我有时间和精力，来吧，奉陪到底。

之后，理事会一些成员还会见了律师，但律师称，根据伊利诺斯州501(c)(3)非营利组织的相关法律，仅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将罗马诺移除组织的。

“罗马诺根本不可能被除名，”赫策尔补充道：“以前理事会也曾经尝试过（将他除名），每次他都威胁说要起诉整个组织和每一位成员。”针对这一说法，罗马诺依旧否认。

一种新希望

事实上，每一位辞职的黑人理事会成员都是出于不同的原因。哥伦比亚大学英语和比较文学副教授约翰·麦克沃特强调，他不支持瓦布克。和罗马诺一样，他也对出版业受到种族主义困扰的说法提出了质疑。麦克沃特说：“所有种族差异都不是由于偏见或结构性障碍造成的。”

他说，他离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再适应理事会文化，“不同意黑人关于种族问题的观点就是种族主义吗？我并不这么认为。”此前默罕默德决定离开，是因为对该组织的未来感到沮丧。但在上周一（6月15日）辞职后，他又感到些许乐观，“这让近一半成员加入到深刻的自我反省和实际改革中，也挺有意义的……改变是有途径的，也需要方法。他说，他期待着选举新的理事会成员，NBCC需要有新眼光的人。”

黑人作家、评论家亚当·以色列（Yahdon Israel）曾于2016年至2019年间在NBCC理事会任职，他说，在一个白人占多数的组织中，谈论有色人种作家的作品通常很困难，因为这个组织不愿公开将种族问题作为一本书的文学使命和价值的一部分来看待。他补充：“我的理解是，无论什么时候，一旦种族问题成为了一本书的核心，它也就成了最能削弱这本书完整性的东西”，“对我来说，为了谈论它，我必须用不那么真诚的语言来构建它。”

作为当时最年轻的成员，他还说，理事会在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出版和批评的一个新时代（a different era of publishing and criticism），“在这个时代，作为一名书评家意味着什么，这个组织并没有真正想清楚这个问题……罗马诺现在手上还抓着早已不存在的东西……组织刚成立的时候，书评业和现在还不太一样，书评文化约等于精英文化。有更多人拿着体面工资撰写书评，但这也是有代价的，做书评工作的很少是有色人种、女性和非白人男性。”

承诺条例指出，NBCC所处的行业中，代表人数过少一直是一个问题（Lee & Low Books在其2019年调查中指出，76%的出版员工是白人），但该承诺同时还指出，2019年BIPOC（Black, Indigenous, and People of Color）作家在NBCC获奖者和入围者中所占比例为30%，较2008年的22%有所上升。

“我们能够而且必须做得更好，”承诺中有一句话这样谈到，同时也代表着一种共同的希望。

参考来源：Lit Hub、Vulture、N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