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的共产党员秘书余致浚

2005-12-15 作者: 葛 娴 原文 #炎黄春秋 的其它文章

[ 2005年第12期 蒋经国的共产党员秘书余致浚 作者:葛 娴 ]

全国人民在纪念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的时刻,看到《人民日报》8月21日一篇评《中国秘密战》一书的文章中说,在抗日战争中,中国同时也存在着两条战线,一条是以战争为主的公开战线,另一条则是以情报、间谍、保卫等为主的隐蔽战线。这后一条战线,因为种种原因鲜为人知。他们在为中国人民争取民族解放斗争中所起的作用,他们在惊险复杂的斗争中所付出的血的代价和牺牲,我们决不能遗忘。昔日那些无名英雄的抗战奇勋,是决不可被埋没的。我的叔叔余致浚,就曾在抗日战争前后长期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为党作出了卓越贡献,却很少被人知晓。

这位前辈老人余致浚带领我走上革命的征途,是我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几经离聚,及至解放,我们终于同住在北京,一住就是50多年。每当我去看望他时,总免不了要谈起往事,而每谈一次,仍使我深受教益。今年5月,九十一岁高龄的他,终于走完了艰辛的一生,默默无闻地离世了。我悲泣不已,我不希望如保卫工作有一句名言所说的那样:“生,烂在肚子里,死,带进棺材里。”所以,我拿起了笔,从他的遗物、他的亲朋好友、他给党史的回忆资料,以及日常的谈吐中,尽我之所能,如实记录下他从未公开披露过的若干事情的片段,以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这个伟大的节日,也寄托我的哀思。

余致浚1935年5月在上海由地下党刘真同志介绍参加中共地下党组织,并在刘真直接领导下工作。抗战初期在赣南,受江西地下省党委的派遣,打入国民党机关,担任蒋经国的“私人秘书”。为争取蒋经国抗日,促进国共两党合作,做党的上层地下统战工作。后来,奉党的命令,在转移打埋伏的途中,被伪军逮捕,被解送日本宪兵队关押时受酷刑。但他对党忠贞不渝,坚守党的机密。脱险后,奔赴敌后根据地,之后,投奔解放区,继续为党奋斗。解放后从事党的宣传和教学工作,奉献毕生精力及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从上海到武汉

从1935年5月至抗战前夕,余致浚在上海时一直在地下党刘真同志的领导下做地下工作。刘真向他谈了苏区的情形,红军的长征,遵义会议,以及中共统一战线的政策等等。他听了觉得非常新鲜。从此奠定了立志参加革命的信心和勇气。1936年春,刘真要他找个公开工作打掩护,并介绍他到上海《晶报》馆当记者。记者接触社会面广,同时又利用报社的条件,秘密排印了一些小型的宣传品。他几度遇险隐蔽脱身。1937年5月,刘真告诉他要到外地办点事,约两三个月,等回沪后再来找他。很快,“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了,接着,“八一三”淞沪战争开始,他因无法找到刘真,9月下旬,就从上海去武汉,想从那里转道赴延安。

党要他打入国民党机关

他到武汉后,找到了“八路军办事处”,董必武同志接见了他,他申述了来意,报告了在上海工作的情况和想去延安学习的意愿。董老同意介绍他去延安,要他等候去延安的交通同行。在等候暂无音信之时,他听到新四军在南昌筹建的消息,就想去新四军打游击,董老同意他去南昌,由武汉办事处给他写了封介绍信给南昌新四军办事处。1937年10月,他到南昌时,新四军办事处已正式成立,他找到了办事处,由新四军办事处负责人之一黄道同志接谈,他把在上海由刘真领导下工作的情形,以及想赴延安没有去成转道来参加新四军的原因告诉了黄道,表示希望去前方。黄道说:“我认识刘真同志。关于你的工作问题,研究后过几天再通知你。”几天后,黄道说他们已研究过了,让他暂时留在南昌。并告诉他江西省保安司令部新成立一个政训处,让他去报考江西省保安司令部政训处的政训大队,问他是否同意。当时,保安司令部保安司令由江西省主席熊式辉兼任,保安司令部下设保安处、政治训练处和新兵督练处。蒋经国被任命为江西省保安司令部保安处少将副处长。余致浚想,自己是为了参加新四军打游击才来江西的,怎么却要他去报考国民党的机关?但因为是党组织的决定,他表示同意了。

几天后,他去政训处应试,被录取了,就这样进了政训处举办的政训大队。以后才知道,和他同一期考取的还有五六个人,都是共产党员,也是办事处派他们去报考的。以后又考进了一批,也大都是抗战前的党员。他在政训大队受训三个月后,被分配到江西省保安二团任少校政治助理员。政训处工作人员都是从各方面介绍去的,党也通过各种渠道打进去一些人。他分配在宣传科编一份综合性的杂志《政治情报》(政训处的机关刊物),主要宣传抗日救亡,主编是笪移今。后来他才知道,编这个刊物的,除个别人外,全都是共产党员。他除编写一部分专稿外,还撰写每周国内外时事述评。他到南昌后,改名葛洛,由黄道同志与他直接联系。对于国内外形势的分析,主要观点都是从黄道那里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黄道是中共中央东南分局委员。

受党派遣任蒋经国“私人秘书”

1939年春,日军正向江西步步逼进,江西省的军政机关内部非常混乱,纷纷向江西南部撤退。南昌沦陷前夕,蒋经国率手下部分人马迁往赣州。赣州城位于江西南部,是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的中心,地势险要。赣南原是我们老革命根据地。红军长征后,成了国民党统治区。蒋经国到赣州后,熊式辉即任命蒋为赣州江西省第四行政区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少将衔)。我叔叔葛洛则随政训处转移到吉安,这时,中共江西省委已决定派他到赣州蒋经国那里工作。

西安事变后,蒋介石被迫联合抗战,当时正处于第二次国共合作初期,我们党在赣南可以利用合法的形式进行工作,但党的活动是秘密的,党员是隐蔽的。赣南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土豪劣绅恶霸势力猖獗,敌伪特务横行,加上赌、娼、鸦片的毒害,地下党的工作十分艰险、复杂而又多变。

蒋经国从1925年到1937年,在苏联最艰苦的年代受到革命的严格锻炼。他刚回国,便于1937年底到了南昌,一到江西,就被熊式辉委任为江西保安司令部少将副处长。这是一个职位很高,有职无权,光拿钱不干事的闲差。蒋当时还很年轻,受了多年苏联的革命教育,回国时正雄心勃勃,想有一番作为。自然不甘心游手好闲,受熊式辉的摆布。熊式辉企图限制蒋经国的活动,又鉴于他是蒋介石的公子,对他奈何不得。因此,蒋经国和熊式辉之间有着深刻的矛盾。

1937年冬在南昌时,我叔叔就认识蒋经国了。当时,他在南昌政训处的“政训大队”学习,蒋经国来大队讲演,讲的大多是自己在苏联锻炼的故事。我叔叔早已知道一些蒋在苏联的革命表现,所以对蒋很感兴趣。蒋来演讲时,穿的是士兵服装,腰束短皮带,灰布绑腿,穿双布棉鞋。按国民党惯例,将级军官,应该是笔挺的高级呢军服,胸带红色领带和佩带星的领章,身挂斜皮带,并佩军人魂短剑,足穿长统皮靴,靴后跟带有雪亮的马刺,威风凛凛,排场很大。而他却是这身士兵服打扮,所以引起听讲者很大的好感。

1938年冬,我叔叔从政训处调到赣州督练处工作,处长就是蒋经国。工作接触机会多了,吃住也都在一起,慢慢就熟悉起来。他观察到蒋经国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很想改变国民党政权的腐败和僵化状态,并公开赞扬和支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赣南,蒋首先采取“除暴安良”的措施,打击地方恶霸、流氓、地痞的气焰;禁烟、禁赌、禁娼;提倡公仆精神;下访农村,改良社会风气。更提出“建设新赣南”的计划,希望有自己的一番新天地。但是,蒋经国要实现“建设新赣南”的计划,就要受到恶霸特务势力的打击和熊式辉的压制,所以,蒋要有所作为,就不得不依靠进步力量的支持。当时,我们党看到蒋经国的抗日态度是真诚的、积极的。在《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总方针下,对于一切主张抗日的力量,都采取争取、团结、帮助的态度。所以,在蒋经国那里工作的地下党员,尽量促使蒋经国抗日,并利用蒋的名义,进行合法的工作。地下党员积极支持并帮助蒋经国“建设新赣南”计划的实施。

1939年春,蒋经国在赣州接任专员职务后,需要用人。江西地下省党委决定派我叔叔葛洛到蒋经国的身边工作。这年秋天,他接到赣州一位地下党员发来的电报,说蒋经国欢迎他去,要他即赴赣州。他到赣州后,蒋经国委任他当“私人秘书”,以这个名义领取薪水。主要为蒋经国出谋献策,并为蒋做文字工作。当时有个专区动员委员会,蒋经国是主任委员,他在动员委员会主编《动员旬刊》。赣州地下党市委宣传部长薛汕(雷宁)同志领导一个上层的“文化党小组”,主要任务就是做蒋经国的统战工作。葛洛是薛汕领导下的一个党员。江西地下省委指示:“一定要做好蒋经国的统一战线的工作,调动一切力量,帮助他做出成绩。但不能存幻想……”薛汕在他写的《与蒋经国相处的日子》一书中,多次提到葛洛。书中有一段文字,说:“我在动委会的得力助手是党员葛洛,他负责宣传。蒋经国对外发表的文章,大多经他起草,他与蒋经国见面比我多,一些不便由我提出的事,就交葛洛办理去了。”又说:“有什么事,大多由我们领导的‘文化党小组’成员之一的葛洛去办,为什么要由他去呢?因为是蒋特意请他来的,主要是为蒋捉刀,起草文稿,以应各方报刊的需要。‘蒋经国又发表文章了’。各方都很注意,满以为蒋的文章文情并茂,其实都是这位同志的手笔。这样,可以比较细致地谈些问题,也可以商量一些问题。这样做,大多取得一些实效,对蒋有利,也对工作有利。”又有一处说:“第四行政区动员委员会有个《动员旬刊》。由葛洛主编。表面上是会刊,实际上是党所掌握。党要说的话,无不在上面表达。既有以蒋经国名义发出的文章,也选些某些国民党人正确的文章。有关赣南的政治论文,站在党的立场上加以评说,只随便用一个笔名。不少文章,更把延安党中央的《新中华报》刊登的文章改头换面刊登。”薛汕还写道:“我们办的《动员旬刊》,上面经常刊登一些县委、省委同志们有关宣传党的政策的文章。这个小小的刊物,办得很出色,读者对一些已出现的政治、经济问题的看法,都以《动员旬刊》的言论为准。为了支持蒋经国的工作,在这个刊物上,也发表了一篇《巩固与扩大三民主义新赣南的创造》一文。刊物也很尊重蒋经国、支持蒋经国。”薛汕还有一处写道:为办《新华南》杂志(它表面上是民间文化人所办,实际是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的机关刊物),赣州分部要筹款,我找葛洛商量,认为要在专员公署募捐,第一个必须是蒋经国。我觉得没有把握,就对葛洛说:“你去试一试如何?”“行!”葛洛到蒋的办公室去了。没有多久回来了,把募捐簿在我的面前一晃说:“写了。”一瞧,大约写了200元左右。这真是意想不到。

蒋经国的一次谈话

我从叔叔的一件遗留手稿中发现一份材料,感到还有研究参考价值,摘录如下:

“1940年初的一个傍晚,从抗日前线传来胜利大捷的喜讯,大家都非常高兴。这是一个晚饭后,我正在办公室赶写社论,政工大队队长张腾龙来找我,我们就兴高采烈地谈起了近日从前线不断传来的捷报。这时,蒋经国突然闯进来了,问我们什么事这么高兴。他是从外面归来,路过我们的办公室,听到我们的谈笑声,就推门进来看看。他好像喝了几杯酒,脸红红的。坐下谈了几句,就要茶喝。一看只有半热水瓶不太热的水,他就邀请我们到他家里去喝热咖啡。他的办公室和卧室紧挨着我的办公室,是个相当精致的小院子。我们走进他的办公室,室内生了个木炭小火盆,当时正是隆冬,屋里有了火,暖洋洋的显得很舒服。我们正继续谈到前线喜讯时,蒋经国突然把谈锋转到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了。平时我们谈话从来不涉及有关中共领导方面的问题。而蒋现在却主动提出来,我们自然是仔细聆听。他对《论持久战》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文章对于抗日战争的形势,战争发展的几个阶段,战争形式的运用,以及战争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困难和问题,分析得十分深刻,有很大的预见性和说服力,读了叫人万分信服。他还说,他已阅读过七八遍了,有时间还要下功夫去钻研。同时,他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论持久战》的单行本,全书已翻阅得很旧了,书上红蓝铅笔划的道道、圈圈,密密麻麻,书边周围写满了中文和俄文,看来他对这本小册子非常喜爱,是认真阅读过的。

对于毛泽东,他只是就书论书,未涉及其他问题。他称周恩来是个了不起的伟大政治家,表现对周的人格无限的崇敬,虽未谈具体内容,在他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实意说的。也许他知道西安事变时,周恩来拯救了他的父亲,有感恩思想;或者周对他的回国,也曾给过帮助。这样的谈话是唯一的一次,以后就没有谈论过类似问题。”

办生活书店的斗争

在广州、武汉被日寇侵占后,抗战形势出现逆流,汪精卫公开投敌,日寇大力诱降,国民党内部的投降派大肆活动。这些顽固派的主攻矛头都集中到主张抗日最坚决的共产党方面,于是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第一次反共的逆潮。1939年春南昌沦陷后,江西境内国民党右派又大肆散布亡国论调,动摇人民抗敌意志,取缔爱国青年抗日救亡活动。如读书会、歌咏团、演剧队等等,查禁封闭传播抗战言论先进思想的进步书店,如生活书店等等,使我们党的地下活动,受到很大限制。正当江西境内人心震荡的时刻,传出了蒋经国出任第四行政区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的消息,叔叔葛洛根据蒋经国一年来在江西的工作表现,认为蒋是坚持抗战的,作风上比较民主,较能体察下情。所以,在江西其他地区从事抗日救亡运动的青年,在工作遭受迫害,无法继续活动的情况下,纷纷跑到赣州,希望能为抗日救亡尽一份力量。生活书店在南昌、吉安、上饶各地分店逐个关闭后,我们党还想在赣州保留一个最后据点。书店的经理张又新就找到葛洛,要他向蒋经国疏通,批准他们的书店能在赣州开业。葛洛当然愿意赣州能有个生活书店,可是蒋经国是什么态度呢?他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开书店的事征求蒋经国的意见,并说了许多赣州有个进步书店的好处,极力促使蒋批准这个要求。蒋皱着眉头,面有难色地说:省政府已有密令,封闭全省的生活书店,现在各地都已陆续执行了,我如不执行,不是显得我刚上任就同熊式辉唱对台戏吗?葛洛想,蒋经国讲得也在理,这确是件难办的事。他不便与蒋强求,就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个问题。他说:“在您管辖下的赣州,连一个进步书店也保不住,还要封闭,群众将会怎样看待你呢?”蒋沉思很久,才缓慢地说,这样做政治影响很不好吧。葛洛见蒋有可商量的余地了,就乘机说,是否另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呢?蒋经国同意了。于是他俩坐下来,认真思考,提出各种方案,每个方案又经过反复推敲,权衡利弊。最后,终于想出一个一致同意的办法:即由葛洛出面,由专员公署出钱,把生活书店的书刊全部收购下来,在赣州以专署名义,改个名字,另开书店。这样,蒋经国就不用公开与熊式辉对抗,而又可把生活书店现有的书保留下来,以满足赣州进步读者的需求。

生活书店留下的书刊是极其丰富的,是一些社会上迫切需求,内容进步,在国民党黑暗统治下很难看到的新的图书刊物。于是葛洛就积极筹备新书店的开张工作。他向蒋经国举荐吴越担任书店经理。吴越是他上海时的朋友,1937年抗战初到了延安,入“抗大”第一期学习,毕业后到南昌来找他做抗战工作。他曾介绍吴到“江西政治讲习院”,蒋经国担任总队长的“政训大队”第三期训练班受训待业。蒋经国同意了这个推荐,任命吴越为书店经理。书店取名“江西文化服务社”。蒋指令葛洛全面负责,实际老板还是蒋经国。

当时,他们知道国民党的地方党部对书店等文化单位十分苛求,必定会来无理取闹。他就同蒋经国商定,对书店发行的书刊,规定一条原则,必须有当地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审查通过的审查证。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属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领导,有凭据就好出售书。

江西文化服务社正式开张后,吸引了众多渴望了解新形势、新知识新书的读者,广大群众高兴地把店堂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开架任读者自由选择阅读。只读不买者,也同样欢迎。还提供热水,供读者饮用。于是书架前许多读者席地而坐,贪婪地阅读起来。书店的名声也不胫而走,附近各地,以至东南五省渴望读书、购书的青年纷纷向赣州涌来,很快书刊被销售一空。吴越就赴桂林去购买新书,并留下书款,要求寄到赣州来,但声明一点:所有寄来的新书,都必须有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审查证。

书店在受到广大读者欢迎的同时,果然受到了国民党特务的干扰和捣乱。这些特务也知道书店老板是蒋经国,不敢过分无理,但还是常来书店找岔子。一次,三青团书记陈宗滢拿了一本桂林生活书店出版的书,对吴越说,这本书有宣传共产党的内容,不能出售。吴越一看书的背面印有“桂林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审查证,就对陈说,蒋专员说过,凡有审查证的书刊,都可以出售,不同意收起来,两人便争吵起来,各不相让。陈非常生气,拿了这本书去找蒋经国评理,蒋拿了这本书,看了看内容,又把背面的审查证看了,笑着对陈说:这本书是桂林出版的,他们当地“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既已审查通过,又何必节外生枝,干预这件事。陈碰了一个软钉子,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陈见多次找岔子未得逞,不久,就当面向蒋经国提出把书店划归三青团办。蒋当初并未同意,随便搪塞了过去。但陈执意不从,蒋就找葛洛和吴越共同商量对策。葛洛谈了他的想法:第一,书店可以名义上给三青团办;第二,书店名称也可以随他们更改;第三,书店的人权、财权、营业权仍归专署领导,三青团不得过问;第四,书店现有的经理和工作人员,维持原状,不得更动。蒋经国同意了葛洛的意见,就找陈谈了,陈全部接受这样做法。于是书店名义上归三青团管,并改名《青年书店》,陈宗滢表面上接收了这个书店,实际上一点没有得到好处。又过了一段日子,陈宗滢看见书台上新摆出的《新华南》半月刊,对吴越说,这本杂志有问题,收起来。吴越拿起这本杂志,见后面有图书审查证,就对他说,这本杂志是有审查证的,按规定可以卖。陈执意不从,吴不便同他辩论,就把书台上的《新华南》半月刊全部收起来了。陈见状笑笑走开了。然而,从此也就引来了祸端。

乌云密布,秘密大逮捕开始

在赣州的抗日救亡活动正呈现轰轰烈烈之时,“赣州变红”了、“蒋经国要在赣州搞‘赤化’了”等等谣言纷纷传到了重庆,蒋介石本来就疑心他的儿子“睡国民党的床,做共产党的梦”,就把蒋经国召回重庆。陈宗滢原是从重庆派到江西三青团工作的,于是利用自己是陆军少将身份,乘蒋经国去重庆之机,采取了突然袭击行动,在一天的半夜里,全副武装,率领驻在赣州保护蒋经国的宪兵三团,手提木棍,砸了改名后的青年书店,抓走了吴越及店里的全部工作人员,抄走很多书籍。从此,赣州的三青团几乎全部被重庆来的一伙人控制了。葛洛也隐蔽了,办公室也搬了。薛汕(雷宁)立即去向赣州地下市委和地下江西省委报告。省、市委机关都是秘密设在著名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创办的“东南工合”里,党决定地下党员立即疏散听令。一天,薛汕在街上遇见了葛洛,被急急忙忙地拉到一个地方。葛洛说,他看见在印染工会合作社工作的党员甘时鸣,在大街上公然被后面握枪追赶的人押走了。

“又抓共产党了”。顿时传言四起,人心惶惶。很快,蒋介石又相继增派了“中统”、“军统”和宪兵来赣州,同时,又调了大批“蓝衣社”来捣乱。蓝衣社分子上街游行,砸商店,捉异党。蒋经国手下的工作人员把蒋紧急请回。紧接着,熊式辉发出电报,开出黑名单,命蒋经国将他的核心成员黄中美、许季元、高理文、周百皆(这四人都是蒋在苏联的同学)和葛洛以及雷宁等一批人,捉拿送省保安司令部候审。几天后,省党部中统头目,又拿着一份同样的名单逼蒋经国签批(蒋经国与熊式辉和各派系特务有约在先,无论谁要在赣南抓人,都必须有他的签字批准),蒋经国明知这是熊式辉借机来打击他,他没有同意,同熊讨价还价,经过反复争执和电报电话往来,最后,蒋经国被迫执行,从葛洛开始的前几个人被蒋保下来了,从雷宁开始进行逮捕。赣州大搜捕共产党地下人员和爱国青年的恐怖行动就此开始。雷宁后来由著名民主人士雷洁琼保释出狱,在他《与蒋经国相处的日子》一书中写道:“葛洛是他(指蒋)直接聘请的,虽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能由他的手送牢里,所以就从雷宁起……”曾与葛洛当年在蒋经国手下一起工作,后任民革江西省委祖国统一促进委员会委员的徐浩然老先生,在他的《蒋经国章亚若在赣南的日子》一书中说:“葛洛是蒋经国亲自请来的,发生此事,他不得不礼送出境,让葛到向往的地方去了。”

赣南此时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地下党组织决定转移。1940年4月初,中共地下江西省委命葛洛转移去桂林。他即向蒋经国提出辞呈,要求离开赣州去桂林治病。几经交涉,蒋终于同意他离开赣南,并赠送一笔路费,礼送他前去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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