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民主理论
宏观民主理论
时 间: 2013-02-01
地 点: 天则经济研究所会议厅
主讲人: 吴稼祥
主持人: 张曙光
评议人: 章立凡 龚群 张小劲 毛寿龙
版权所有: 天则经济研究所,转载须注明出处。
实录
吴稼祥
毛寿龙
龚群
章立凡
张小劲
张曙光:
今天是天则所第470次双周论坛,我们今天有幸请到了吴稼祥研究员来讲《宏观民主理论》。既然分了宏观,也就有了微观。稼祥有自己一套想法,因为那天在布坎南的会上,他讲了几句,结果和我对有些问题的分析还有点不一样,没关系。我们长话短说,下面请稼祥来主讲。按我们的规矩,你讲一个到一个半小时,然后我们请几位专家来评议。现在开始,大家欢迎!
吴稼祥:
我之所以要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微观民主的论证在中国已经被妖魔化了,任何提到人权和民主概念的,基本上都已经是狗血喷头,基本上被喷满了狗血。一旦提到这个问题,人们在心理上就有一种反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一直在寻求一种新的路径,看看有没有一种不同的话语体系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是一个考虑。第二个考虑,确实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政治上的宏观观念是中国民主思维中独有的东西,西方关于宏观的思维比中国晚了将近两千年。这就是说,中国的政治体有宏观的观念,西方一直没有,一直到了罗马帝国时代才产生宏观观念。《万国法》,包括《罗马法》都在罗马帝国诞生之后出现的。在罗马帝国之前,一直都是城邦制的观念。我写的《公天下》这本书中叫做古希腊三则,雅典三则,只知城邦,不知天下。这样的一种宏观思维是与生存环境有关系。所以一般来说,对民主的论证,我们已经有的大概有五种路径的论证。
在谈这五种路径的论证之前,我想谈一谈人类政治体发展的几个阶段,也就是民主发展的三个阶段。先抛开中国不说,因为中国的政治体一直都在一个阶段上面,一直都在宏观阶段上面,西方不是这样。
最早的政治体是微观政治体阶段,这个阶段我们把它叫做城邦阶段。城邦的特点是一个民族多个国家。大家知道,古希腊那个地方,曾经有三个不同的民族,在麦西里人之前有一个克里特族,克里特人占领了希腊那一带。最后是说希腊语的人把麦西里人赶走了,迎来了荷马时代。荷马时代的希腊人可能是印欧语的一支,应该是越过地中海到达这一带。这样一个民族也不是一个很大的民族,是印欧语系中的一支,而且主要是说欧洲语系的,那里面的一小支,在整个爱琴海沿岸创造了700多个城邦。一个这么小的民族创造了700多个城邦,还有十几个非常发达的城邦,包括雅典、斯巴达、克里森等等。那一定是这个城邦不会太大,雅典算比较大的,有五万多人口,占领整个爱琴海山区和城市。我们把人类的这个时代叫做微观的政治体时代,就是一个民族有多个国家。简单地说,到了一个过渡的年代,经过意大利城邦以后,就是罗马帝国崩溃以后,诞生了意大利城邦。它也是一个民族多个国家,那个国家不是很完全的。然后通过荷兰创造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时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指的是英格兰的英伦三岛、法国、德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这样一些国家。这样一些国家基本上可以认为也是一个大的印欧语系中的小的民族。当然这个民族有一个特点,基本的语言有相关性,但是也还是有差别的,就是同一个大语系,但是说着不同的语言这样的民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时期。第三个阶段应该说可以说进入了当代阶段了,那以前都是中古时期,中古到近代。当代阶段比较典型的国家是美国、俄罗斯,一个国家多个民族。这就构成了人类历史政治体发展的三个阶段,从微型到中观,再到宏观,从微型国家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中型国家,再到一个国家多个民族的超大型国家,经历了这样一个发展阶段。
假如要问发展的动力是什么?为什么政治体会从一个非常微型的国家不断地发展成更大型的国家,最后到达一个超大型国家?这就是我在写《公天下》这本书的一个主要的政治动力学。什么意思呢?人类历史上所有政治体的基本冲突,就是活力和规模的冲突。一个政治体不仅要有活力,还要有规模。活力带来什么?带来自由、繁荣和文化的发展。规模带来什么?稳定和强大。那么西方国家的路径发展是先有活力,然后再寻求规模,是这样一条发展路径。中国一诞生就是超大规模国家,这个国家虽然在传统中和现实中各占一半,但是大家知道,考古学得到论证的,就是夏禹创建的这个国家,大禹治水完成后创建的这个国家。这个国家要给它下个定义,我这本书中叫做"九五万"——九洲、五湖、万邦,概念面积直径5000华里,那这个国家一开始就不可能是雅典这样的国家可以想象的。这样一个国家,它先有规模,然后它就不断地寻求活力,在寻求活力的道路上可以说是穷尽了智慧。我说的基本的动力就是这个。
但是西方这些国家在有了活力,再寻求规模的道路上也是几经曲折,并不是非常顺畅的。如果把雅典城邦比作海里的一个鱼群的话,它确实很有活力,能飞能跳能游,第一个要打它的是波斯之王,波斯帝国先开始来进攻,西部战争就是这样一场遭遇战。虽然XXX殊死搏斗,把XX的部队打跑了,但今天打跑了,明天还会来,不可能不会来捕你的。虽然这次把网撞破了,下次你可能就被一网打尽。后来当然波斯这个帝国最后专制的程度消解了它的战斗力,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代替它完成这个任务的是界于文明与野蛮之间的马其顿帝国亚力山大。亚力山大通过代表希腊世界征服波斯,所以他先征服了自己的周边地区,然后开始征服东方。在寻求规模的过程中,建立了一个当时被西方认为是世界是最庞大的帝国。亚力山大去逝以后就分裂成三个帝国,三个帝国横跨欧亚,靠近印度这一边,埃及那一边XXX,然后它本土的希腊和XX那一带。所以在寻求规模的过程中,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它丧失了活力。虽然马其顿帝国被称为希腊化世界,但是这个希腊化的世界被划的那个部分是希腊的文化和希腊的经卷和学术,它的经济活力基本上丧失了。为什么?就是它在寻求规模的过程中,不是联合的方式,是征服的方式——军事征服。只要是军事征服,就必然会带来一个帝国式的统治模式。帝国式的统治模式一般都是单中心治理、高压军事手段,那个时候有没有分层没有研究得很细,应该说是有所分层的,但一般认为分层统治还是中国创造的,应该说马其顿帝国的分层管理不是很鲜明,否则它不会崩溃得那么快。希腊化的时代,或者就是马其顿帝国最后的崩溃是西方国家由活力追求规模的第一次挫折,就是它没有完成既有活力又有规模这样一个政治体。
第二次尝试就是罗马帝国。罗马帝国的尝试很有意思,它先保持它的脑袋是民主的——罗马共和国,现在很多大规模的民主、专制,罗马共和国都是有的,包括人民院、贵族院、元老院,加上一些XXX,还有一套民主的设施,我们当代共和体制比较重视的设施它都有。但遗憾的是,这次寻求它又失败了。它的身体越来越大,相比脑袋越来越小,共和制的脑袋指挥不动专制的身体。所以它XXX以后,包括希腊,XXX以后,它的专制的肌肉越来越健壮,XXX,每一个大XX都军事化管理,包括执政官,凯撒也开始这样做,到底下形成了总督,总督再往下,埃及艳后的故事大家都看到了,就是底下的皇殿。整个罗马帝国没有一个皇帝是不可能的,所以凯撒完成了这个任务,完成了从罗马共和国向罗马帝国的蜕变,这就标志着西方世界由活力寻求规模的第二次失败。虽然罗马共和国寻求治理的方式,最后还分成东西两个罗马帝国,但是它分成了两个帝国无非就是与中国式的帝国没什么两样,也都是金字塔式的权力结构,所以罗马帝国最后也崩溃了。这就说明我们国家,虽然西方从马其顿帝国以后可能有一点宏观思维,但即使从马其顿帝国开始有宏观思维,那也晚于中国接近一千年。因为中国从大禹开始就有天下这种思维。
天下是什么呢?天下是以一个中心——治理中心,至少有一个治理中心为核心的,不断地向周边无限制推延的这样一个政治体,而且这个政治体的边界是模糊的,一般说都不是一种排他性的边界,因为天下治理边界是不排他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方认为中华民族是最爱好和平的民族,这也可以看到我们天下国家的最大特点。简单地说,它有这样几个特点,第一,民族的概念不是很明确,就是我们古代的国家,即使对异族的描绘,大家注意一下我们国家的典籍,不像西方的历史学家,对每一个敌人的外部特征描绘得特别仔细,蓝眼睛、红头发,或者是黄头发,或者是鼻子很高,皮肤很白等等,一般不这样描绘。一般来说,对民族的生物学特征不是很关注,关注的是文明与野蛮。举个例子,比如说当年周文王父亲周太王,看重了他的第三个儿子的孙子——周文王,周文王的大伯父和二伯父,体会到他父亲的这种心情,又不想妨碍自己的父亲,那时候是长子继承制,这个概念已经慢慢在确立了。所以老大、老二为了让老三能够顺利继位,结果他们两个逃跑了,跑到江苏常州一带。《史记》上这样记载,说他们就"断发纹身",于是"不可用",就是说不是因为我到了这个少数民族了,不是,我到了这儿了,我野蛮,我不能用了,他是这个意思。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先祖对民族的生物学特征不是特别关注,认为天下应该是所有民族共同居住的地方,不是说一个民族居住的地方。所以我们的宏观概念包含着多元文化、多元种族、多元的地理环境,这样一个概念。这是我们宏观思维的第一个特征。
第二个特征,我们发明了天下思维。还有一个特征,就是说不是靠权力为核心,靠魅力,不是靠征服,靠感召——就是假如你们到我这儿来接受我的统治,不是因为我把你打败了,是你们自动地接受,认为你们能分享这种文化的好处。而这件事情在周文王时期表现得最明显。周文王从XXX回去以后,设计了一整套的制度改革,结果就是三分天下有其二。三分天下有其二,他并没有征服。三分天下,就是在商纣王的统治下,好多部族自动地划归周部族管理。大家还记得有两个人吵架,请周的人来帮他们调解。他们一进入领地,就发现他们在互相让界碑。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们不可考,但是有一点,就是证明周部族的魅力感召了这些人,自动要求加入。中国古代的这种魅力实际上一直延续到唐朝,比如说日本派遗唐使到中国来,这也不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而是学习与被学习的关系,是文化交流的关系。
天下概念的第三个特点,与西方不同的是,它不是以民族为核心,而是以文明为核心,一个文明一个天下。当时它的内心中可能认为天下没有第二个文明了,因为它不了解,因为当时的交通条件和社会交往条件不可能给它这么一个概念。当然这个文明有一个特点,就是它具有涟漪效应,越往王城的中心,文明程度越高;越往边缘地带,文明的程度越低。就是距离与文明程度成反比,距离越远,文明程度越低。所以中国古代的"五府"概念,实际上就是文明的地缘XX。比如说王城,就是夏王或商王统治的禁城;禁城外面500里就是甸府,"甸"就是郊区的意思;再往外500里是侯府,就是获取消息、获取来源的意思;再往外500里就是卫府,相当于卫戍区;第四个500里就是绥府,"绥"在古代就是马车上面除了驾驶员以外,还有其他两个人站在上面,为了怕摔倒拉着车上的绳子,相当于把柄的绳子,那就是绥。绥府这个地方就相当于文明民族和少数民族、野蛮民族之间的一个羁縻地带,就是可以笼络他们。最后一个500里就是荒府,它不是少数民族的意思,就是说比较野蛮了。这样的民族可以干任何事情,你可以骑马,跑远一点,跑近一点,或者是可以放牧,可以耕种,也可以游牧,对你没有很硬性的规定。你高兴的时候进贡一点马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送你一点。这个天下的概念是一个完全开放性的概念,与我们后来的帝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中国古代的天下概念是一个开放性的。
所以中国的宏观思维是这样一套思维。我只是说了这些概念中的一个比较小的概念。我们现在回顾一下,就是因为这个宏观视野与我们的老祖宗在政治哲学上的创造带来了什么?我认为有三个东西是西方民族从来没有创造过的,也是我们现在仍然可以沿用的,而且是非常伟大的创造。
第一个是天下为公的概念。公天下的概念或者天下为公的概念是西方国家一直到近代才有,而且它这个近代的概念还是伴随着反资本主义,经济学上财产公有制的概念诞生起来的。古代的民主概念,亚里士多德对民主的论证绝对不是公天下的论证,都是以个人为圆点的论证,就是论证的出发点不一样。中国古代论证的出发点是以天下为方法论的一个起点,这与西方所有的民主论证不是一回事。公天下就是指这个天下不是任何人的天下,简单地说就是不是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个人、任何一个政党的天下,但是这个公天下的概念一开始提出来是带有否定性的定义。它只是说这个天下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儒家也讲,是天下人的天下。从这个意义上看又有一定的肯定性,但问题是天下人的天下很难操作。中国历史上也因此进行了一些操作。第一个操作就是尧舜时代的禅让制,通过最高权力的交接,要剥夺终身制,然后开始禅让,表明天下不是一个集团的天下。第二个操作是西周的操作,就是这个天下不是一家的天下,是大家的天下。除了XXX之外,其它各XX都有。所以西周的分封制是所有的大姓都分了诸侯,包括一直分到XX的后代、舜的后代、尧的后代、禹的后代,所有能找到的后代都封了。还有一些蛮族的后代,根本不是贵族,比如说楚国,完全就是一个蛮族,对不对?越国,都是没有大名大姓的。所以公天下的概念在本周的落实就是不是一家的天下,不是小家的天下,是大家的天下。对此XXX创造过,但是这个创造的结果我们可以评估,但是确实在我们老祖宗那里,公天下的概念确实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独特的贡献。
第二个,我觉得我们老祖宗在历史上的另一个重大贡献,写这本书结束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有趣的东西,就是矩阵型管理制度的概念。西方一般认为联邦制是1291年瑞士最早建立了这种管理模式,就是建立了联盟。美国有一位联邦主义研究家,叫XXXXX,他建立了一个联邦制研究中心,他一辈子都献给了联邦制的研究。他在研究过程中发现了三种政治管理的模式。一种叫中心外围型,他认为很多学会、社会组织属于这种管理模式。他认为第二种是金字塔型,帝国型的管理都属于这种模式。第三种就是矩阵型,或者叫做套箱型结构,就是一个小箱子外面套一个大箱子,再套一个更大的箱子。他认为这样一个模式最早的实践者是瑞士,但是这个概念的发明人,因为他是犹太人,所以他也比较喜欢他的民族,他认为最早的发现者是以色列民族。他认为可以追溯到《旧约》,甚至他认为当年以色列国和犹太国两个国家并列的时候,他认为是一种矩阵型管理的最早的雏形。我认为即使他说的是对的,就算以色列国,那也比中国晚。因为最早提出矩阵型概念的人,是我们的周文王。周文王在演周易的时候,西伯昌,被羁押的中央常委,属于周王朝的三个中央常委之一,另外两个被杀了,他被关在国家监狱里。我们国家监狱叫XX,那个叫XX。在XX的时候,他觉得很不好,怎么叹息一声就被举报了,举报以后他就被关到国家监狱去了。他百思不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文王居而演周易,他其实研究了两套系统,第一套系统是司马迁讲的,就是易八卜到六十四卜。这是从周易的角度来看,就是把三爻卜变成六爻卜,八八六十四卜。我认为这引出了一个原理,但这不是我今天要讲的。另一个就是把先天伏羲八卜演到后天文王八卜。这件事情了不得。
这件事情发现过程是非常有意思的,我写完了以后,洋洋自得。那天是由于一个机遇,陪别人去买书,看了一柜子的《易经》,我就在那儿翻。其中有一个xiongshili学生,写了五本《易经》的书。我就在那儿翻,看了以后他写的一篇文章吓了我一跳。他说在西周以前,商纣以前,基本上没有爻卜,就是画爻的卜,根本不存在。那不存在,八卜到六十四卜那不是成空的了吗?不就是有一点闯祸的意思了吗?我感到很惊讶,回去就开始研究,研究的结果,心里还是很兴奋的。因为通过考古发现,说的都对,就是这两个是完全可以衔接的,从数字卜,就是每一个古代文字包含着六个数字的信息。这个最早是在北宋发现的,没有人意识到它是什么东西,一直到XX,就是50年代,XX发现包含了一种数字制在里面,一直到XX以后才发现,其实每一个数字其实是一卜。就是说先天八卜是什么意思,后天八卜是什么意思。先天八卜就是伏羲八卜,是环绕一个中心的八个卜,一共八个方向的八个卜,每一个卜有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沿着中心外围的次序排列,中心是空虚的,外围是八个数字。这个模型就是XX说的是中心外围型模型,非常有意思。而且这八个卜,说的都是八种宏观天象,日月、山泽等等就是这样一些宏观对象。但是后天八卜就不一样了。八个卜中间是一个没有卜的"5"的数字,不谈数字的时候,那个"5"相当于一个土字。他这一个卜象就结合了我们所能知道的我们这个民族所有的最伟大的发明的要素都在里面——天干地支、河图洛书、五行加八卜,这四种要素组合在一起,才演出了后天八卜。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个图(略)特别有意思。后天八卜中间是"5",在不考虑人类存在的情况下,中间是代表土;在考虑人的情况下,这周围都是自然现象,中间这里代表人,这就是后天八卜的方位图。你看这个数字特别有意思,最神秘的就是这个数字,任何3个连贯的数字相加都相等。根据这个原理把六十四卜整理出来,一样,所有相加都相等。这个东西是不是天地之数,我觉得天干地支、河图洛书统统加在一起才能搞出这么一个东西来。那这个模型就特别有意思了。我给你解释"九五之尊"这个概念。一提到"九五之尊"大家就会想到乾卜不是有XX吗,九五的XX叫飞龙在天,那就称为九五之尊,错了。这个九宫格,在"5"的地方是最尊的,叫"九五之尊"。如果这个地方谈的是皇城的话,皇帝住在这个地方("5"的位置);如果在北京城的话,皇宫在这儿;如果是天下的话,北京在这个地方。它永远就是居中的那个最尊,所以叫"九五之尊",天地之间,人最尊,没有人的话,土最尊。这套东西完全是矩阵型结构,它的好处是什么呢?大家知道,如果是中心外围型的,天下变大的时候是有一个中心的,永远有一个中心,但是矩阵型就不一样了,是两个中心。所以我的看法是,我们的老祖宗,第三个伟大发现就是这个。除了矩阵型以外,他创造了一个实体性政治结构,而不是概念性结构,叫做双都双层多中心治理,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第一个最伟大的发明。在周朝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发明了这个东西。当时西周的制度是:东都洛阳,而且是周公监工建的,在洛邑这个地方;西周叫成周,丰镐,实际上是两个都,一个是祭祀祖先的都,叫丰,镐是它后来的一个政治中心。东都8个师,西都6个师,一共14个师。这相当于一个大公司有两个分公司,叫东公司和西公司。东公司总经理叫周公,西公司总经理召公,一个管东边的诸侯,一个管西边的诸侯。诸侯下面是分公司的分公司,叫子公司,就是两个分公司,每一个边至少有八个左右的子公司。这边燕国、齐国、鲁国、越国、楚国、卫国;另一边,郑国、巴、蜀、秦、汉、西汉、犬戎。那就是说这样一种政治结构,这样一种天下的治理结构,完全是一种宏观的结构,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
我想宏观的思维我们老祖宗提供了三个东西:公天下的概念、矩阵型管理结构和双都双层多中心治理的政治模型,而且不仅是模型,而是政治案例或者实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这个民族在政治哲学上的贡献确实是很大的,所以我认为西周是最伟大的王朝,周文公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国王,就是这个原因。他是真正的内圣外王,他是真正的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觉得即使是伯拉图在世,也找不到比他更伟大的哲学家国王。所以他确实在中国历史上开创性成果。这样一个研究结果就把我们民族跻身于世界四个核心民族之一。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成果,中华民族早就灭了,现在我们就是匈奴的后代,在这儿生活着,就像匈牙利一样。因为在西周以前,几乎没有姓,只有部族。在西周以前只有姜族,下面都是母系部族,每一个姓后面都有一个"女"字边。不在左边,就在右边,要么在下边。姬,最大的族,就是西周的来源;专门给西周贡献王后的,姜族,最后统治齐国的姜族,女字边在底下;嬴族,秦始皇那个族,女字边在中下方。所以说姒族,或者说X族、妲族等等,所有当代的姓都是西周奠定的,然后从里面派生出一些其它的,或者有的被杀光了,逃跑了隐姓埋名,换个姓,或者由皇帝赐一个姓,或者其它民族融合进来以后找一个姓。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写了一本书,叫《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他认为人类历史如果说有什么目标的话,那就是普适价值。他说的就是世界大统一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达到一个普适都能够接受的理念。在推动普适的过程中,有四大民族值得关注。人类历史上有一个轴心时期,公元前500年左右,由印欧语系的古希腊民族、雅利安人的XX、焚语的以色列人和中华民族,四大轴心民族是当代世界文明的主要创造者或者贡献者。那前500年不全都是西周创造的吗?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第一次伟大创造,中国就为宏观政治奠定了一个坚实的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为我们后来所有的政治发展铺平了轨道。这次我给大家讲的是这个意思。
然后讲一下寻求活力。中国寻求活力也是千辛万苦,"上穷碧落下黄泉",当时也是没有很成功。第一次寻求活力就是西周。为什么这么讲呢?多中心治理的三维度论证我今天不讲了,我今天主要讲的是宏观民主理论,我就讲讲其中一条,就是寻求活力最重要的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平等的自主,平等的自主是个核心,任何一个社会如果没有平等的自主,就不可能有活力。平等的自主对于个人来说,就是平等的自由,对于一个法人来说就是平等的自治。法人是个大概念,所有超过一人,少于这个国家的人的团体都叫或者法人;等于这个国家就是主权了,就不叫法人了,那叫主权法权。法制法权指的是多于一个人,一个人是公民个人,两个人以上,整个国家的人以下,那个团体我们都叫法人。这个法人可能是一个部族,可能是一个地方,可能是安徽省,可能是铜陵市,或者是一个社会组织或者工会,都无所谓。这样的法人都应该平等地自治才有活力。周王朝实现了一个目标,所有的法人都平等自治,就是说任何一个被分封的诸侯,他的法权是平等的,但是个人的平等、自由从来没有达到。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周王朝是一个自杀的王朝,它一旦分封完了以后,它的命就是一支点燃的香,越烧越短。因为每一个诸侯,每一个XX,它都要继续分封。而他们很好女色,一娶都是好几百个老婆,生的儿子可能更多。除了长子、谪长子能够继承王位以外,其他全要分封,完全是一条蛇自己咬自己的尾巴。维持它的稳定的,就靠权威系统,这个权威系统就是我们讲的礼制,就是宗法系统。周朝是一个斜拉桥,桥身是它的权力结构,不断下陷,斜拉钢索是它的法权体系,不断住下拉,最后没有拉住,它就断了,所以它分崩离析,烈火焚身。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周王朝已经释放了我们这个民族历史上最大的活力,也是最长命的一个王朝。周王朝在历史上有三项第一,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人超越,就是所有在1911年以前,周王朝是唯一一个不称帝、不称皇的王朝,夏、商两朝都称帝,秦朝以后都称皇帝,既称皇,又称帝,只有周朝只称王。第二,西周是唯一一个没有税收的王朝,它不是说免一个农业税的问题,所有的税都不要。因为它实行的是矩阵型管理,靠周边八个供养中间一个这种方式,不是说到天下去征税。第三,周王朝是唯一一个自杀的王朝,不是他杀。中国其它所有的王朝都是他杀,都是被推翻,被杀害,周王朝是自己饿死。它最后到秦国去讨饭的时候,就是说并入秦国版图的时候,没有我们一个乡那么大,只有三万人。这是唯一一个饿死的王朝。所以说这样一个王朝的特点,就是我们国家在那个时期很幸运的,有了这么一个多重创造,创造这样一个结构。
在寻求平等自主的过程中,西方也走了非常复杂的道路,也不是说一蹴而就的。首先,他们实行了直接式民主。直接式民主的特点是什么吗?在上头喊一声"开会啦",所有人都能听得见,这是直接式民主。要到广场上投票,所有人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都应该比较熟悉,公民之间相对来说都互相认识。这样一个民主是不可能大的,因为大了以后问题就比较多。所以,我们古典性的民主理论家都对超过一嗓子能听得到的范围的民主表示警惕。喊一嗓子能听见,这个民主可以,喊一嗓子听不见,这个民主就有问题了,所以大家对这样的民主保有高度的恐惧,这个恐惧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因为这样的民主只能在广场上举行,广场上一散就完了。广场上聚会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极端情绪的发泄,所以我们今天还是很警惕广场式民主就是这个问题。这个广场式民主导致了一个千古冤案,就是杀了苏格拉底,那就是广场民主干的。所以所有稍微保守一点的民主理论家对超过一嗓子的民主,都是保持高度的警惕,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民主就不可能超越一个社区,所以在西方寻求民主的道路上有这么多曲折也是正常的。所以经过了马其顿帝国、罗马帝国,然后到意大利城邦搞出了一个君主论,对吧?意大利城邦也不是那么大,以前大,后来小了,但一直感到很恐惧。一直到英国发明了代议制民主,就是米勒写了代议制政府。他们写这个理论的时候,英国的制度早就在实行。代议制民主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没有必要到广场上去开会了,你们派代表来,到议会里面来开会。这样的民主,信息上一定会有损失,相比于专制来说,它有很大的进步。所以,发明了代议制民主以后,民主就从平面走向了立体,从横向民主走向了纵向民主。萨特立是一个纵向民主的爱好者,他是经过XXXXX,不是一个很理解的东西,所以纵向民主实际上是代议制创造的。有了纵向民主这个创造,就可以在中观的政治层面上,就是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这个层面上创造把民主和中观规模的国家结合起来,否则这样的国家都实行不了民主。法国大革命一开始是想遏制代议制,想搞一点广场民主这种感觉。所以断头台不就是这么来的嘛。那种极端就可能导致这个东西。
最后一个,就是到了美国独立战争,也就是18世纪下半页,美国独立战争以后诞生了13个殖民地,成立了一个议院制的大陆议会,发现这样的模式没法运行,除非他们重新开打。所以美国的联邦党人就走向反动。XXXXXXX,他认为联邦主义者主张集权的,XXX免得人焦虑。联邦主义者对于一个分离的国家它是集权的。假如我们把一个坐标的原点叫做联邦制,横坐标的右边是独立分体国家,因为向右边都是专制主义国家,向中间是联邦的话,那如果在右边的国家,它应该向左走,对吧?向原点行进。左边的国家向右走,向自己的右边前进,那意思是说对于一个专制主义国家,联邦制的概念相当于反中央集权化。反中央集权化对于一个帝国就是联邦主义思想。美国联邦主义是中央集权化,就是联邦主义思想,因为它当年13个州都是独立的。所以在美国历史上把联邦主义说成是反动派。XXX就这样说,美国联邦领导人全是反动派。它是站在一个独立和自由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中国联邦主义都是革命派,都是进步派,因为它反中央集权。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当时反对联邦党人的站在民主立场上说,民主社会是小型规模的,就是一嗓子的民主。这个民主包括亚里士多德、孟德斯鸠,还有卢梭。民主比较适合的是小规模国家,像日内瓦、雅典这样的国家。但是美国联邦党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民主模式,他们自己叫共和制,他们认为共和制可以把XX排列起来,大家在一起共享,就是这个意思,叫复合制民主、复合制模式。我们老祖宗只懂得复合制度,所以他们就创造了一种联邦制民主,就是从直接民主到单一制民主,到联邦制民主,就把民主作为一种启动程序,把民主这个软件在小规模、中规模和大规模国家启动了,否则没有这个软件,民主也就死掉了,只能重启。所以我说宏观制民主,就是我刚才讲的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就是说它是对宏观政治体实行民主的一套观念和它的思想方法。
现在总结一下我以上的评论就是说,宏观民主理论是一种矩阵形的理论,或者当代条件下也可以认为,它是符合共和制的理论,或者就叫它联邦制理论。这是宏观民主的一种启动程序。
最后讲一讲对民主的论证方法。迄今我们有了五种对民主的论证路径。
第一种论证是古希腊论证,我把它称为公民自我完善的方法。亚里士多德论证民主是这个意思,他把城邦看成一个整体,任何离开城邦的公民都不是人,但他没有说是猪,他至少不是人。他认为任何一个公民成为城邦一个部分的唯一途径是参与城邦生活。参与城邦生活有很多条路子,他认为民为是他的路径之一。它在理想中不是最好的路径,但在现实中是最佳路径。这就是亚里士多德对民主的论证。因为任何最好的政体在实行过程中都会衰变,只有民主这个路径衰变得最少,所以它是现实中最好的,理想中可能是最差的。这是亚里士多德的论证。
第二个论证是英格兰论证。英格兰论证还有天赋人权的论证,就是霍布斯和洛克。对霍布斯来说,个人在人间的代理人不是上帝就是国王,他是主权者,就是说他的权力不是直接来自于上帝,也不是来自于人间的代表——教会,它自于一个主权者。所以他第一次把权力的基础从上帝那儿挪到了人间。同时,他把主权提到了一个怪物的程度。当然,洛克缓解了这种人间权力的XX性,他认为所有的主权都是公民之间的契约。公民要保持自身的安全,为了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因为没有财产就没有公民的自由,财产权与公民的自由是一个双体婴儿,是不能分裂的。所以公民之间必须缔结契约,通过这个契约组成一个政治国家。假如没有这个契约的话,就是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有了这个契约,主权者如果不能履行这个契约的话,就是所有人对国王的战争。他通过这样一套论证就把民主论证出来。应该说这是一种以天赋人权为前提的一个论证。
第三个是德国式论证,主是马克思韦伯奠定的。他的理论以理性化、分层次、科层制以及领袖理论、三个维度作为他的理论核心。领袖理论又叫权威理论,在实践中应该说也是一个首创性的论证。他认为权威有三个不同部分或者说有三种类型,一个是传统型权威,第二个法制权威,第三个叫克利斯曼权威。他划分的标准是什么呢?就是个人化的程度不一样。传统型权威是半个人化或者叫非个人化的,是由传统决定的;法制权威是彻底非个人化的,克利斯曼权威是完全个人化的。在民主条件下,怎样能够把法制权威和克利斯曼权威结合起来呢?他的办法就是通过民主来选择领袖,所以对于他来说,民主就是一个工具,就是通过反馈型的方法来寻求一个比较理想的领导人的方法。所以XXX看来,这是一种竞争式民主或者叫做纵向民主的奠基人。
第四个论证是美国式民主。美国式的论证是联邦党人奠定的,当时他们认为,民主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公益那种感觉,就是卢梭那个公益,在这样宏大的国家不可能打到一个均衡化的公益,不同XX、不同利益集团非常多,所以在这种条件下,要么是一个帝国式的王朝,要么就适合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政治体。美国联邦党人找到了一种新的论证方法,民主就恰恰是在多元利益的竞争中得以实现。没有多元利益的竞争,就不可能有民主。这是美国联邦党人对民主的论证。
最后一个就参与式民主,这种民主大概也是美国式的。其奠基人应该是罗尔斯和德国的哈贝马斯,他们认为选一个领袖也好,开议会也好,议会要有体会,领袖5年选一次或者4年选一次。在议会议会闭会期间和领袖被选上以后,公民如果有利益需求,怎么实现呢?他们就认为就应该通过无限多的XX或者无限多的协商,通过协商来寻求共识,在共识的基础上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这是五种对民主的论证。五种论证都有一个特点:第一是微观型论证,即不能用微观的来论证宏观的。首先它是一个个人主义的方法。亚里士多德不是从联邦这个宏观,实际上也谈不上宏观,他通过整体来论证部分还是通过部分来论证整体?就是作为一个公民个人、一个部分怎样才能过上善的生活呢?他不是通过契约来论证,他是通过善来论证,就是一个公民个人如何通过善过上善的生活呢?就必须参与城邦生活,通过参与城邦生活然后你才能够过上真正的公民善的生活,他是个人的出发点。XX党人就更不用说了,天赋人权,他是一个绝对不能讨论价值,就是人权这个价值是不能讨论的,所以他也是一个个人主义的方法。稍有不同的是马克思韦伯。马克思韦伯虽然不从公民个人这个角度来论证,但是他通过权威个人来论证的。他认为这个理论选择的是权威的个人是怎么产生、维护、反馈、支援?多元利益的论证应该说稍微超过了一点个人化,但它可以还原为个人化。所有的动员力在美国联邦党人的论证中都必须能够还原成个人利益,否则这个动员力就是一个专制主义的利益或者是一个危险的利益,所以它基本上是一个中介,通过动员来XX,还是可以还原为个人的这样一个论证方法。与参与式论证一样,它的出发点同样是公民共识。当然这里面稍微不同的这里面的大部分,特别是论证方法,都是道德主义的方法或者价值的方法。那就是说,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是善,就是为了寻求善的生活,在英格兰那儿是天赋人权,但是德国马克思韦伯的论证和美国联邦党人的谁稍有不同,它是一种混合式的论证,就是功能主义加上价值的一种双轨论证。比如说,民主有一种功能,它在选择好的领导人的一个理想方法,或者一个比较价值路径,比其它方法更加理想,这带有功能主义,但是仍然带有理想主义的方法,就是这个。它保障还是公民的,不可侵犯的天赋人权。所以他这套论证方法基本上是一个非功能主义的方法,当然美国后来都把这些大了。作为一流理论家,他把结构主义的论证,他不完全是个人论证。
我的这本书——《公天下》是完全的非个人化。我的出发点是一个宏观或者说超大规模的政治体,怎样才能够实现规模和活力的平衡?这是我论证的出发点。你可以说它是一个功能主义的,为了达到这一点就必须找到一些工具。这些工具包括两个工具,一个就是多中心治理,就是我刚才说的矩阵型结构以及公民和法人的双重执法仅,就是这个授权不能仅仅授予公民个人,还要授予一些法人,就是地方性主权,那就是自主权的一个地方主权。在我的架构里,实际上我都把它结构化和功能化,结构是我处理问题的一个方法,论证是从功能主义。所以大家看我论证多中心治理的时候用的是经济学的方法,是一条曲线,我叫它权力自由曲线。
好,我就讲这么多,请大家提问题。
因文章较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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